各地猪肉价格猛涨，老百姓担心肉价涨到30元一斤，有这个可能吗？
中国人以食为天，猪肉更是饮食的重中之重。
按照不同机构的统计，中国人2021年人均猪肉消费量在25到40千克之间。
如果取中间的33千克，就意味着平均每人每天要吃掉90克猪肉，大约2个小鸡蛋的重量。
◎ 2000-2021年，中国国内的猪肉消费。
图片来源：Wind/中金公司研究部然而，随着粮食危机蔓延全球、国际局势越发动荡，我们可能没法再痛快地吃猪肉。
（关于粮食危机对全球的影响，参见我们之前的文章《二战后最大粮食危机正在到来，可能波及17亿人》）根据河南省地方经济社会调查队鹤壁分队的调查：当地4月份猪后腿肉、五花肉、排骨这三种，规格品均价分别为21.38元/千克、21.71元/千克、35.27元/千克。
到了7月份，三种规格品均价分别为36.27元/千克、35.6元/千克、47.7元/千克。
7月份较4月份涨幅，分别达到69.64%、63.98%、35.24%。
这意味着，我们花同样多的钱去买猪肉，很可能只能买到原先三分之二的量。
两个小鸡蛋重量的肉，变成了一个大鸡蛋。
中国人的猪肉自由，正在受到威胁。
01.喂猪的饲料，有些问题可能有人会说，这不对啊，中国的粮食储备不是全球最多吗？
为什么还会受全球粮食危机影响？
的确，《日经亚洲》就在一篇报道中称，中国拥有大量的主要粮食储备，在2022年中期，中国的粮食玉米、大米、小麦与大豆储备预计将分别占据世界总储量的69%、60%、51%和37%。
◎ 2011-2022年，中国粮食库存的全球占比。
图片来源：Nikkei Asia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也明确表示，国内粮食市场供应「完全有保障」，粮食储备处于「历史最高水平」。
主粮储备的充足确实意味着人们不会饿肚子，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问题，可不意味着可以全然高枕无忧。
中国的粮食风险依然存在，主要就在猪肉上。
7月4日，国家发展改革委表示，将适时采取储备调节、供需调节等措施，防范生猪价格过快上涨。
在此之前，国内猪价已从3月中下旬11.5元/公斤的低位，升至近24元/公斤的高点。
政策风向出现后，猪价有所回落，但仍保持在20元/公斤以上。
◎ 2021年5月以来，国内生猪价格曲线。
图片来源：Bloomberg导致这一状况的原因很多，一部分在于养殖场的压栏增重、二次育肥等现象，一部分在于供需关系趋紧，可能进入下一个「猪周期」。
所谓猪周期，中金研究给出过一个明确解释：指猪肉价格因供需关系变化，而产生的周期性变化。
一般来讲，猪肉的生产与消费包括四个环节：生猪育种、生猪养殖、猪肉加工、猪肉消费。
其中，从育种到养殖，往往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由于时间长、养殖散户多，生猪供给养殖方往往「追涨杀跌」，倾向于根据当前价格来决定养殖的增减，进而对后续供给产生影响，影响长期价格，导致周期性波动。
◎ 2006年6月至今，中国生猪价格的周期性波动。
图片来源：Wind/中金公司研究部不过，牛津大学研究人员唐纳隆-梅（Genevieve Donnellon-May）与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研究员张洪洲在一篇文章中指出，影响当下这次中国猪肉供应的核心，在于饲料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肉类需求连年攀升，猪肉需求更大，饲料需求量随之迅速增加。
生猪饲料主要是大豆和玉米，而中国在这两类饲料上都高度依赖进口。
中国是当今全球最大的大豆进口国，在2020年进口了超过1亿吨大豆，占当年国内消费量的85%左右，占全球大豆贸易量的60%左右。
高度依赖进口，意味着国际局势的动荡很可能对贸易造成影响。
在21世纪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大豆最主要的进口来源是美国。
可由于过去几年中，中美之间不断加剧的紧张局势，大豆贸易也受到影响，中国开始更多从其他国家进口大豆，例如巴西和阿根廷。
◎ 2019-2021年，中国主要的大豆进口来源与进口比例。
图片来源：Reuters而疫情、俄乌战争、越发严重的气候问题与全球经济不振引起的粮食危机，在影响到大豆饲料的价格。
◎ 2017年至今，全球大豆价格起伏。
图片来源：Trading Economics玉米饲料受到的影响则更加明显。
过去几十年中，随着现代化养猪逐渐取代散养，玉米由于价格相对低廉且能使猪快速增重，需求成倍增加。
2021年，中国进口了2835万吨玉米，比2020年的1130万吨增长了152%。
那么，这些玉米饲料大多从哪里来？
与大豆类似，也是早年大量从美国进口，随着贸易战而逐渐转向其他国家。
不同的是，中国新的主要玉米供应商是乌克兰。
◎ 2010-2020年，中国的进口玉米量与主要来源。
图片来源：Dim Sums2020年，中国进口玉米的一半左右都源于乌克兰，中国也是乌克兰的第一大贸易伙伴。
战争导致了玉米贸易受到全面影响，进而影响到猪肉。
而中美之间愈发紧张的关系与俄乌战争的持续，显然会继续影响玉米饲料的进口。
中国短期内可以依靠储备与从罗马尼亚等欧洲国家进口玉米来作为替代，但从长期来看，饲料对猪肉供应的影响依然不小。
02.猪肉的供应，还跟得上吗？
当然，中国对此不会坐视不理。
综合唐纳隆-梅等学者的分析，中国可能会从三方面来保障饲料与猪肉的长期稳定：首先，稳定国内玉米产量，提升大豆产量。
农业农村部在今年3月份的《『十四五』全国种植业发展规划》中表示：「近年来，随着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和养殖业迅速发展，豆油和豆粕需求大幅增加，大豆产需缺口较大且长期存在。
」与之对应的是，中国计划在未来四年将大豆产量提高40%，从2021年的1640万吨提高到2025年的2300万吨。
当然，2300万吨的目标与超过1亿吨的大豆进口量相比，依然小巫见大巫，但这起码是一个产业发展方向的明确信号。
它昭示着中国一定程度上在向过去回归。
曾经，中国是一个大豆出口国。
但自90年代中期，随着饲料需求的猛增，中国的大豆进口量开始大幅增加。
到了2001年，为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中国选择降低整体农业关税。
大豆进口关税的大幅降低，导致了国外大豆大量涌入。
从2001年到2017年，中国大豆的进口量占世界大豆贸易增长的88%。
◎ 1964-2011年，中国大豆的生产、消费和进口量。
图片来源：USDA随着进口量增长，国内产量有所减少。
从2008到2013年，大豆的种植面积缩减了24%，主要种植大豆的黑龙江省种植面积更下降了42%。
而现在的回归，对于国内的大豆种植业，显然有利好。
其次，从技术角度出发，进一步提升作物产量，确保供应。
这一方面中，一个重要的潜在手段是转基因食物。
国内舆论对转基因食物的反对声非常强烈，以至于过去二十年进口的转基因大豆，基本用于加工食用油与动物饲料。
国内种植的大豆都是非转基因，主要用于豆腐、豆浆等直接食用的食品。
但随着需求的增长与稳定的需要，2020年至今，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强调种子问题后，农业部已审批4个玉米和1个大豆品种的转基因性状生物安全证书，这在之前从未出现过。
从1986年到2020年之间，获批的商业化转基因种植作物仅有棉花和番木瓜。
◎ 1999-2019年，中国转基因作物种植面积。
图片来源：前瞻产业研究院进口的转基因大豆、玉米、油菜、棉花、甜菜等5种农产品，也只能作为加工原料进入国内市场。
但如今可以逐渐看到一种趋势，更多转基因作物（特别是转基因玉米）可能会得到进一步发展。
◎ 1996-2016年，中国与世界转基因作物种植面积的对比。
图片来源：Cheung Kong Graduate School of Business至于它的发展空间，前瞻产业研究院在2020年的《中国种子行业市场需求预测与投资战略规划分析报告》统计：「2019年我国玉米的种植面积为6.3亿亩，杂交玉米种子价格较低，约为56元/亩，若以美国一亩地玉米种子价格110元测算，我国转基因玉米的终端市场收入空间达693亿元，若出厂价按照65%的终端价，市场空间为450亿元。
」第三，短期提升猪肉进口，长期提升猪肉自给量。
2022年前三个月，中国进口42万吨猪肉，与2021年第一季度进口的116万吨相比，减少了64%。
这一方面是由于中国2018年出现非洲猪瘟，供应不足，致使2019到2021年进口量猛增，一方面是由于疫情管控导致的贸易与物流中断。
但据荷兰合作银行的分析，中国的猪肉进口正在回暖，下半年会有显著回升。
◎ 2017-2022年（预期），中国的猪肉进口量。
图片来源：Pig333长期来看，农业农村部在《中国农业展望报告（2022—2031）》中计划的方向是逐渐减少进口，提升国内猪肉产量。
◎ 2007-2020年，中国生猪饲养规模的变化。
图片来源：Wind/中金公司研究部不过，这样的转变还需要时间。
在目光可及的范围内，可以看到尽管中国有庞大的主粮储备，在主粮供应方面不易受到粮食危机的影响，不至于让人们吃不上饭。
但是，如果俄乌两个重要农业出口国的战争依然继续，影响农业的极端天气没有好转，加之中美之间的摩擦持续升级的话，中国也有可能陷入饲料危机，失去猪肉自由。
不过，目前来看，也有了一些积极讯号。
8月2号，在联合国的斡旋下，俄罗斯与乌克兰在粮食出口方面达成了协议，运送玉米的乌克兰货船已驶出敖德萨港口，抵达博斯普鲁斯海峡，即将前往目的地黎巴嫩。
◎ 一名乌克兰士兵正在敖德萨港口守卫运粮货船。
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之后，这类运粮船可以会以更高频次驶离乌克兰，驶向全球各地，以缓解越来越严重的国际粮食危机。
对于全世界，特别是缺粮国家而言，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但是，正如协议达成后数小时，俄罗斯又向敖德萨港口发生导弹所表明的，这一协议非常脆弱，更像是权宜之计，很难长期维持。
而中国来讲，这也意味着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在全球化时代，即便储备再充足的国家，也无法真的在危机面前独善其身。
■参考资料Genevieve Donnellon-May, Zhang Hongzhou. China's Main Food Security Challenge: Feeding Its Pigs. The Diplomat, 2022-07-06.Laura He. Heat wave threatens power shortages and higher pork prices in China. CNN, 2022-07-13.Orange Wang. As China, US point blame over global food crisis, what role can their 'good interactions' play? SCMP, 2022-07-21.Orange Wang, Ji Siqi. China's soybean production to increase 40 per cent by 2025 amid food-security alarms. SCMP, 2022-01-14.吴嘉鑫. WTO农产品关税配额制度的演变和中国发展. 中国林业经济. 2019,(03).范阳阳、邱子轩等. 猪周期如何影响对应板块信用债和转债投资？
. 格隆汇. 2022-08-03.2021年中国转基因行业市场现状及发展前景分析 转基因玉米增长空间巨大. 前瞻产业研究院, 2022-01-29.近一个月猪价急涨急跌！业内：处于政策与市场的博弈中. 第一财经, 2022-08-03.
